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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发现龙阳才子易顺鼎的蜀中壮游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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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惊涛

清光绪十一年(年)正月,有“龙阳才子”之称的诗人易顺鼎由水路经巴东、巫山、云阳入蜀,开始了将近一年的蜀中壮游,并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二十八岁生日。

一年前,易顺鼎第四次会试落第,心境非常抑郁。好在家里新近添了一桩喜事:父亲易佩绅由贵州按察使调任四川布*使,掌管一省的财*,职位从正三品提升为从二品。就近侍亲,人子之孝。加之下一次会试尚有一年,易顺鼎便着意由吴越溯江而往四川,凭吊司马相如、扬雄、李白、杜甫、陆游、范成大等前贤已题咏过的蜀中胜迹,同时也拜访在四川的师友。

易顺鼎像。

最后风雅

易顺鼎的壮游题咏

这一次蜀中壮游,诗人大约做了很周密的规划,所以一路走来,不仅尽得蜀中自然风景之精华,也一偿自己多年前对一些人文胜迹纸上神游之后必欲亲履实地的心愿。就中,还有一些仿前贤而随处题咏、一较高下的心思。以诗人正当青壮的汩汩诗才,他料定自己这一次壮游题咏必定在“朋友圈”中引发和鸣回响。清晚民近,白话文兴,易顺鼎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再也没有如此深入和大体量的古典诗词题咏了,因此,称诗人这一次蜀中壮游为古典诗词题咏最后的风雅,当不为过。

易顺鼎的蜀中壮游,由云阳入万县,所以始于万县,这和历史上大多数诗人入蜀所走的水路是一致的。但入蜀后,诗人的线路显然有“个性定制”上的微妙变化:按易顺鼎《琴志楼诗集》中所列入蜀诗篇目,可大体看到他题咏的足迹:入蜀后过高梁山、*泥碥、九盘山,然后渡嘉陵江,抵顺庆(今南充)。所以,诗人的蜀中壮游首站选定的是南充。其后渡涪江,取道射洪,访子昂故里读书台;再后,到成都,短暂访友,由水路到嘉定(今乐山),游乐峨;最后返回成都稍作休息后,访青城山、玉垒山和扬雄故里。

这次蜀中壮游的题咏,诗人随后按主要履迹编成了诗集,在蜀中的诗集,总约近百首,按入蜀时间先后编次为《蜀船诗录》《巴山诗录》《锦里诗录》《峨眉诗录》《青城诗录》,共5卷5册,于光绪丁亥年()木刻印行,由文廷式题签。其中,《锦里诗录》《峨眉诗录》和《青城诗录》当是这次蜀中壮游题咏的精华所在。

从题咏数量来看,易顺鼎的蜀中壮游诗实在可以称得上不让前贤;而从质量上来讲,易顺鼎之诗作,虽没有留下更多脍炙人口的名句,但其中仍然不乏佳构,如《自青城归,过笮桥登玉垒关,观岷山、大江作歌》,雄奇瑰丽,气象万千,写景汪洋恣肆,抒情淋漓尽致,有力追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的气概,更为难得的是,易顺鼎此番蜀中壮游的诗,是观察晚清四川社会风貌极有价值的文学史料,对弥补方志记载之不足,有很重要的价值。

遗憾的是,易顺鼎的山水题咏诗连同他的其他诗作,自“五四”以后基本被埋没,除少数研究者外,并没有受到文学史家和诗歌理论者足够的重视。珠玉尘埋,发光待时。

在晚清诗坛,一时“樊易”(樊增祥和易顺鼎合称“樊易”)曾经是一个很有标识性的诗人组合。但无论是樊增祥,还是易顺鼎,他们身后之名,都实在难以和清初那些成就斐然的诗人相比肩,更难得和唐宋那个群星璀璨的时代相提并论,我们也只能叹息诗人生错了时代。

除了游览蜀中名胜古迹、前贤故里外,易顺鼎也得空拜访在四川的师友,如王闿运、于式枚、江瀚、宋育仁等。宋育仁是王闿运的弟子,“新学”巨子,早年他们在京城就已经结识,甚为投契,此番蜀中再遇,自是亲切万分,因此,宋育仁也曾腾出精力和时间,陪他游览乐峨风光。

君子之处,动静偕宜。壮游结束之后,易顺鼎在师友们的支持下,在成都主持发起了诗钟社,“往往酒阑烛尽,夜半不休”,预席者皆一时名家,如顾印愚、范玉斌等,连王闿运这样的大儒也偶来助兴,足见诗人组社的号召力。

首站南充感怀三国故事

从巴渝入川后,易顺鼎没有直上成都,而是渡嘉陵江而游历南充,是为这里浓郁的三国遗迹和三国故事感召。

按学者陈松青著《易顺鼎系年诗传》所记,易顺鼎在南充“游金泉山,访谢自然升天遗迹,还,饮甘露寺,感怀纪信、谯周、陈寿故事……”。

“衣上犹余京洛尘,杯中且尽嘉陵酒。”在南充,诗人受到赵宝珊李铁船等友人的接待,诗兴高涨,在南充写诗近十首。有一首《顺庆府》用陆放翁“半天高柳”果州诗意,表达自己踵迹前贤的敬仰之情:“依旧放翁题句处,半天高柳小青楼。”

金泉山在今南充顺庆区西郊,现为西山风景区的一部分,亦称果山。传李淳风埋钗,遭袁天罡指地化泉,乃得金泉山之名。这里也是陈寿以“西河为砚,河堤为卷”呕心沥血著作《三国志》的地方,留下了很多动人的三国故事。易顺鼎在这里感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也访问了民女谢自然白日升天传说留下的遗迹:谢自然塑像及诏书碑刻。

在易顺鼎的《南充咏古三首》中,诗人感叹纪信:“斯人竟无徵,佚史应有间。忠名自难没,万古传愚贱。”大约是诗人没有找到纪信实有其人的任何遗迹,乃有此叹,由此也可证明诗人并未顺道访问纪信的故乡西充。在今西充县紫岩乡纪公庙村,尚存两处大型历史名胜遗迹,一是明朝嘉靖年间修建的九坪寨山寨堡,二是清朝乾隆八年修建的纪信将*庙。另外,和纪信有关的遗迹还有:纪信少年时放马的“走马岭”,习武射箭的“放弓垭”,驰骋赛马的“跃马坪”,藏身歇马的“龙马洞”,以及刘邦赐封纪信家人的“皇粮地”、“皇粮坡”,汉皇派钦差大臣寻访纪信家人走过的“望乡台”、“歇马桥”等。这些大大小小有关纪信的历史遗迹,虽然历经了千百年,但至今仍依稀可见。

在《谯周》一诗里,诗人感叹:“堂堂东汉代,节义争相高。变局始三国,推波成六朝。”对谯周一生事功有全面的评论。在《陈寿》一首里,诗人感叹“应变非所长,知侯莫如寿。从来王佐才,讵以阴谋售……世多无识人,良史翻蒙诟。”皆为咏古论人的佳作。可惜南充的方志并未对这位诗人的咏古诗给予足够的重视。

对谢自然白日升天的传说,诗人是什么态度呢?在《南充赵宝珊孝廉招同邻水李铁船比部游金泉山访谢自然升天遗迹还饮甘露寺作》一诗中,诗人在感叹“果州山水真奇绝,曾产仙灵复贤哲”之后,转向对朋友赵李二人的友情抒写。最后收笔时托出衷怀:“男儿只合填沟壑,愧汝升天谢自然。”由此可见诗人在青壮年时的追求。

取道射洪访陈子昂读书台

离开南充后,诗人渡涪江,取道射洪,访陈子昂读书台,追念名将郭元振任通泉尉的历史往事。

陈子昂读书台。

对陈子昂,诗人除了敬仰,还远追知音,大抵是因为都有少年任侠的气性。在《古琴歌怀唐拾遗陈伯玉》一诗中,诗人从陈子昂少年时摔琴的故事写起,以陈子昂的《感遇》诗收束,除了追认这个千古知己之外,也对自己何日能否“摔琴成名”深有寄托:“君不见陈拾遗,碎琴都市人方知。布衣岂料开风雅,寂寞孤吟感遇诗。”

唐代名将郭元振本是河北邯郸人,仕途却起步于射洪。咸亨四年(年),年仅十八岁的郭元振考中进士,被任命为通泉县(今射洪)县尉。郭元振在通泉县尉任上大约呆了近20年,久沉官僚体系的最底层,大有抱负却又志不得展,于是破罐破摔,铸造私钱、掠卖人口,做了不少坏事,老百姓自然对他也没什么好口碑。此事传到武则天耳中,郭元振被召入京城,准备治他的罪。谁知一番交谈后,武则天发现郭元振才华横溢,便索要他的文章。郭元振呈上《宝剑篇》,武则天大加赞赏,一个操守和*绩都不怎么好的低级官员从此走上了一帆风顺的仕途,最后终成一代名将、帝国宰相。

易顺鼎《古剑歌怀唐代公郭元振》中的“古剑歌”,当即指郭元振的《宝剑篇》而言。“宁甘弃置风尘中,自有光芒牛斗下”,这不仅是郭元振写作《宝剑篇》时的真实心理,也是青年诗人不俗心期的自然流露。“君不见郭代公,高歌宝剑生悲风。当时寥落通泉尉,岂计存唐盖代功。”

易顺鼎写陈子昂和郭元振两诗,可作凭古怀人的姊妹篇看。古琴与古剑,分别代表着身怀济世安邦之才的陈子昂和郭元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即起始都很寥落,而后终至名声卓著。巧的是,郭元振任通泉县尉的历史时间点,恰与陈子昂在射洪少年任侠的历史时间点有数年重合。不知道他们在那数年里是否彼此知名,而多年后,他们在先后走上帝国*坛时,是否都能想到这个共同的寂寞寥落的低谷期和人生初始之地?

从这个角度来分析易顺鼎的心期,他借陈郭二位历史名人而抒自我胸怀的深意便不难看出了。

畅游锦里拜访大儒王闿运

成都是易顺鼎蜀中壮游的中心,在这里他两度休整,两度出游,同时,也拜访在成都的师友,组织诗钟社,张弛动静之间,对锦里风韵感受甚深。

易顺鼎的畅游地——锦里。(武侯祠博物馆供图)

按照其《琴志楼诗集》卷六所收《锦里诗录》,易顺鼎在成都写诗约18首,起讫时间为年2月至3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锦里春色初放,绣陌华屋,游人春服,府吏休沐,诗人望之,宛然京雒。在《二月望日成都郭外游览作》一诗中,诗人对成都的“初体验”和“第一印象”是非常好的,他盛赞成都的舆地历史、文教传统和市井风习。尽管是第一次到成都,诗人还是藉由历史文献记录,看到了成都的可喜变化。“昔见同轨艰,今成置邮速”、“皇风始遐扇,英贤方乐育”、“文学起王褒,博士徵张叔。”论述全面,铺陈细腻,仿如一张徐徐展开的历史画卷,完全可以用来观察清晚期成都的市井风情。

然而,诗人对成都“土风信豪奢”也有深深的隐忧,所以,在全诗即将收尾时,提出了自己的劝谕和警戒:“既富教宜图,全盛衰所伏。好逸贵知劳,救奢当反朴。”

在成都期间,易顺鼎还在父亲的带领下,拜访了主持尊经书院的大儒王闿运、书画家顾复初,并有诗词酬答。在《清明日侍家大人赴王学长讲舍宴集同宋都讲吴优贡舍弟豫》中,他描述王闿运讲舍位于“高侯礼殿北,严君卜肆东”,由此可大体推测当年王闿运成都讲舍的方位。他在诗中赞扬王闿运对蜀中文教勃兴的贡献:“安楚虽殷念,化蜀且图功。”按陈松青所考,易顺鼎和兄弟“遵从父母的意愿,没有拜王闿运为师。”但易顺鼎兄弟却和王闿运在尊经书院的门生宋育仁、廖平、张祥龄等相往还。王闿运对易顺鼎也是青眼有加,早年即有“仙童”之目,对易顺鼎的诗词文赋殷勤点拨,在《湘绮楼日记》里,王闿运也多次记录和易顺鼎诗文往还的过程,对易顺鼎,全然没有老辈睥睨之势,更多是以平辈心态论学衡文。

诗人、书画家顾复初时寓居成都,易顺鼎执晚辈礼前往拜会。在《答赠顾丈道穆》一诗里,易顺鼎赞誉老人“吴中高士诸侯客”“江左清门侍讲家”,并对老人“五湖烟水,范蠡归舟”、大隐于市的生活歆羡不已。“老翁七十何所求,仰天大笑行归休。”“千秋万岁只闲事,已觉身名皆赘疣。”诗人推人及己,“世间真有闭关人,才信嵇康懒成癖。”

《锦里诗录》中有一组咏牡丹的诗颇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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